朱健强 林尊琪 顾 援 范滇元 王世绩

 

王大珩先生是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高功率激光物理联合实验室创建的积极推动者之一，并长期担任实验室的高级顾问，为实验室和我国高功率激光的发展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每每想起王老的教诲，总感受益匪浅。他的教诲对我们现在和今后的工作都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从王老身上，我们不仅看到了一位老科学家的严谨，更学到了重要的战略思维。在新中国光学事业的起步阶段，王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奠基作用。同时，在不同历史阶段，王老都积极向国家献策。他推动了国家“863计划”的开展，指导了国家重大科技专项的方向。这些贡献会永载我国科技发展的史册。

王老非常关注我国激光领域的发展，关心联合室的工作。每次联合室的重大会议他都会参加。记得2004年3月16日，在北京应物中心召开联合实验室第三届管委会第二次扩大会议。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神光”装置第九路激光研制中遇到的一些技术难题。时值早春，春寒料峭，王大珩先生兴致勃勃地前来参会，并做了重要讲话。在王老的鼓励下，通过联合实验室科技人员的集智攻关，第九路激光装置终于在一年后顺利建成，为我国的战略高技术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确立了该领域在我国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中的重要地位。

时过境迁，仔细品味重温王老在管委会上的讲话，越发觉得此番讲话体现了一个战略科学家对国家科技发展规划的远见卓识；展示了一个科学家对高功率激光领域发展构架的设想。

下面的几个段落都是大珩先生在这次会议上的讲话——

他谈到：“现在，由温家宝总理挂帅，正在制订国家科技中长期发展规划。我是规划制订的总顾问小组的一个成员。这个规划分成四个部分，第一个是总纲，是规划的指导思想和原则；第二个是重大的方向和课题；第三个是涉及这些发展所需要的支撑工作；第四部分是根据需要和可能，建立一些重大的工程项目。

联合实验室应该说是以‘神光’起家的，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发展到这么一个程度，手头上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做。‘神光Ⅱ’今后往哪个方向去？我想，‘神光’这样的任务，从规划上说，作为国家的一个战略任务，应列入到重大工程项目里头。这要大家很好地论证。但是，‘神光’又不仅是一个工程，它要解决跟国民经济有关的重大问题，解决国防上的重大问题，要可持续发展，属于具有战略性、前沿性、前瞻性的项目。按照这个想法，我看‘神光’这样的任务，与各类课题都相关。比如说在战略高技术里边，有激光技术，在这里谈到了和‘神光’有关的任务；在能源里边，也谈到一些与‘神光’有关的任务；在基础科学里边，也会谈到一些。但是，最重要的，我看还是在国防方面，‘神光’在这里边会占比较大的分量。

中长期发展规划的第三部分，关于技术支撑工作，里面有一部分是谈科学研究所需要的基本建设，这个范围是很广的。比如说，‘神光’任务里面，驱动器部分从原则上讲是属于基础建设的，大的加速器也属于基础建设。我看各种基础建设还是归到各个专业口为好，比如加速器就归到基础研究里面。基础建设还包括许多仪器设备。我们现在整个仪器工业是非常薄弱的环节，只靠市场经济来抓，恐怕还有问题，还需要政府来支持它一把。

这个规划里面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工作是国家行为，什么样的工作由市场经济来解决。我想，‘神光’任务肯定是国家行为，但这里面也牵涉到许多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关的问题，比如说元件的问题、加工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又不是一般的市场经济可以解决的。比如高技术的单元是买不到的，人家又卡我们。这些问题在政策上应当有个说法，我们也希望向规划领导小组实事求是地提出来。‘神光’碰到的元器件问题，有的我们可以自力更生解决，有的国内市场上可以买到，也有一些可能通过国际市场买到，但是很有限。特别是现在国际上霸权主义对我们卡得更厉害的情况下，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显示度。有了显示度，本来买不到的东西也可能买得到；没有显示度，人家要卡你，就卡死了。

我作为顾问组成员，除了高技术这一块，最感兴趣的就是技术支撑这一块。所以，希望根据我们工作中碰到的问题，很好地提出来，在规划里面，在具体的项目里面，能够很好地落实，在政策方面能够很好地体现。现在我们有机会把这些问题都提出来，使得这个规划更完善、更合理，更符合整个规划的需要。我看这个规划跟以前的科学发展规划相比，有很大的特点，它结合了‘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过去搞规划时，搞行业的规划，对其中的组织、内在的关系，考虑得比较少。现在，我们的社会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尽管搞的是一个自然科学的规划，但不可能不联系到社会经济的问题。今天的社会问题，许多也有高度的科学内涵。因此，影响到社会进步的，涉及现代科学内涵的这些问题，应当很好地归纳到这个规划里面去。所以，像‘神光’这样的课题，应当很好地做好准备，怎么样把它列入到国家重大项目里面去。

原来在战略高技术里面，激光是没有的。后来通过专家们的建议，才把激光放进去的。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国家对‘神光’任务的需求。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政府参加做规划，号召大家动脑筋，不单是决策者，还包括企业家，社会上的有关单位，共同参与，来搞好这个规划。我觉得，在这个时候，‘神光’这一块，怎样做好规划，包括联合实验室在里面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要做好规划。联合实验室当初成立的时候，我跟淦昌同志在里面是起牵头作用的。当初碰到一些体制上的问题，财产归谁呀，成果归谁呀，全是这些问题，议论不休。后来我们说，不管什么财产，什么成果，都是国家的。今天也应当有这么一个概念。从承担的国家任务来说，联合实验室也是属于国家的。我们在搞‘两弹一星’的时候，‘两弹一星’的工作是国家的任务，没有人说我是哪个机构的。这是我们在概念上，在指导思想上很重要的一点。要把过去部门所有制遗留下来的那些概念，在新形势下逐渐淡薄起来；要把完成国家任务，为国家作贡献，为全局设想，放在前面。归属问题要往后稍微放一放，这恐怕是现在工作上很重要的一点。

这次规划里面也有专门的一章讲人才的问题。我有这样一个感觉，在我们的人才的精神教育方面，是有缺陷的，连爱国主义好像也不太讲了。‘两弹一星’精神，头一个就是爱国主义，这种精神一定要提倡。我们的‘神舟五号’是高水平的，这里头也有这种精神。今天还有这么一批人值得我们敬佩。我相信在规划的指导思想里，也得靠这种精神，靠这种精神的优势，才能很好地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竞争的环境下，干出别人不一定可以想象的、带有奇迹性的结果来。

总之，我们实验室要把长远方向的问题放在前面，在它的指导下，研究实验室今后的发展。今天主要还是第九路怎么搞，第九路以后怎么搞，看来也比较明确了。但是，科学是在不断进步的，‘神光’这个课题的时间也非常长。在这个漫长的实践过程中，必然有许多新的东西出来，甚至是原创性的东西出来。因此，在我们的规划里面，在我们的工作当中，必然要采取滚动发展的形式，说句时髦话，叫做‘与时俱进’。我们能从事这样重要的，有战略性、前瞻性意义的工作，责任重大，也很光荣。”

六年前王老的讲话，现在看来都很先验。重大专项确立后，高功率激光物理联合实验室新的历史使命也在变化。如何按照王老的讲话要求，把着眼点放在国家的高度，努力学习、刻苦攻关、创新跨越，实践科学工作者的历史使命，担负起国家的重任。这是王老对我们这些晚辈的嘱托，也是对我们的希望。

今年是王大珩先生95岁华诞，重温王老对高功率激光物理联合实验室发展的关怀，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选自2010年科学出版社出版《光耀人生——王大珩学术思想与创新贡献》一书